「囚徒困境」分析OPEC減產

　　不少財經經濟分析，都喜歡利用博弈理論中的囚徒困境（Prisoner's Dilemma）來分析石油輪出國組織（OPEC）的減產計劃。這相信是因為經濟學教科書普遍會以OPEC作為壟斷集團（Cartel）的樣辨，而囚徒困境則是書中分析Cartel工具。但這些分析是否準確呢？

　　所謂的囚徒困境，是個故事性極強的理論。假設有兩個合謀犯案的罪犯同時被警察捉到，警方為令疑犯認罪結案，就分別向兩名疑犯開出以下條件︰若兩人都供出對方的罪行，每人要面對5年的監禁；但如果只有一個人供出對方，提供罪證的一位只需坐1年監，但被供出的一位就要坐10年監；若果兩者都不供出另一人的犯罪證據，則兩人都只要承受兩年的監獄生涯。在這個設定下，結果會是如何？

　　如果兩名罪犯都是超理性，就會作出以下的分析︰假如另一位疑犯不供我出來的話，我面對的選擇，一是不舉證而坐兩年監，二是出賣他換取只需坐1年監，理性的選擇當然是供出另一位疑犯；又假如另一位疑犯將會供出我，我面對的選擇，一是不舉證但坐10年監，二是舉證然後只坐5年監，這樣我當然會傾向舉證，換取較短刑期。

　　因此，無論另一位的選擇為何，我理性的選擇都會是向警方舉證另一位，而由於另一位疑犯都會有相同的想法，最終結果就會是兩名疑犯互相出賣，一齊坐5年監，這個結局在博弈論中是名為拿殊均衡（Nash Equilibrium）。

　　囚徒困境生動有趣，故被廣泛應用，並常用於合作行為分析。分析指出，OPEC產油國有動機「出賣」其他產油國，因為某國私下增產的話，該國將可獲取更大的市佔率；又或者當所有產油國都增產，餘下的就沒有不跟隨的道理。以簡單的囚徒困境分析，OPEC減產協定不單難以成功，甚至不會談得成。

(iStock圖片)

單回合囚徒困境的局限

　　但大家都知道，去年底OPEC加上個別非OPEC產油國成功達成協議，一同減產；諸國於5月又達成延長協議，延長減產至11月底。囚徒困境的分析看來不太準確吧？其實上述分析只是最基礎的版本，對協議執行的預測能力較低。

　　具結構的囚徒困境分析，是會解除個別假設以增加解釋力。常見方法是除去「困境」只是有一個回合的假設。在上述的設定中，合作（例如一致減產）之下所得到的整體利益是較大，但若全部都選擇互相「出賣」，則是整體得益最少的情況。在多回合的合作框架下，選擇「出賣」其實放棄了合作的好處；多個回合下要放棄的得益，累計下來會愈來愈多，故雙方實有長期維持合作的誘因。

容許溝通達長期合作

　　回到OPEC的例子，假設參與國都深明以減產托油價是長期戰略，並相信長期而言可維持高油價的話，各產油國實有拒絕「出賣」的理由。當然，要確保減產協議得以維持，亦可使用一些具阻嚇性的工具來減少獨自增產的動機，例如明言「以牙還牙」政策，一個成員國不守信，全個協議拉倒，大家一起承受低油價令國家收入大減的苦果。

　　現實中，OPEC未有公開表明這種「以牙還牙」策略。目前仍主要依靠沙特阿拉伯，向個別未能信守承諾的產油國作出規勸。例如厄瓜多爾上月中公開表明，該國政府財政狀況未如理想，故決定調升產油量來增加收入，消息傳出翌日，沙特油相Khalid Al-Falih就馬上與厄瓜多爾油相通話，之後厄瓜多爾宣布仍會全力協助OPEC削減全球油庫存的策略。

　　這帶到另一個簡化版囚犯困境未有處理的情況，就是參與者之間可作直接溝通。在兩個疑犯的故事中，警察不容許兩人交談，除去了合謀的可能性。但在OPEC減產一事中，各產油國不時開會商討協議執行的成效，並作互相協調。例如OPEC與非OPEC產油國將在周一及二（7日及8日）在阿布扎比開會，商討個別參與國未能確切減產的原因。市場對此會議的憧憬，加上早前沙特阿拉伯表明削減石油出口量的消息，就帶動油價反彈，布蘭特期油更升至50美元以上的水平。

　　換言之，囚徒困境的分析推算OPEC的減產協議可以長期維持？非也。就算容許溝通及多回合合作，維持長期合作的一個重要條件，是這個協議可以「永無止境」地延續下去。因為只要參與者預視到協議將會完結，出賣別國的成本就大減；因為懲罰「叛徒」的空間愈來愈少。

終局在即11月油價關鍵

　　回到OPEC減產協議的例子，如果愈來愈多成員國認為減產無助托價的話，各國就更有動機出賣其他國家。這亦是厄瓜多爾決定「暫時」增產及利比亞遲遲未參與減產的背景。沙特及OPEC以開會溝通介入，只能暫時處理減產成效不彰的問題。

　　PIMCO前CEO埃爾埃里安（Mohamed A. El-Erian）本周亦在其Bloomberg View專欄中，以博弈論分析OPEC減產協議。他指OPEC團結減產，來抗衡美國頁岩油等對石油業的衝擊，已是較為可行的策略。但要長期維持合作，除了各成員國要忍受短期的經濟壓力，亦需要適時調整減產政策，甚至向個別成員國提供資金共度難關。大環境亦迫使OPEC對個別非OPEC產油國採更為合作的態度，加強溝通成為重要政策。但近期油價反彈只能作為緩衝，為各產油國提供更多經濟改革的空間。

　　埃爾埃里安的結論審慎但不樂觀，而筆者則相信今年底協議到期日，可能成為個別參與國眼中的協議終局。當終局在眼前，博弈論告訴我們，協議有可能在之前就解體。沙特如何說服其他參與國，11月不是協議的終局，才是短期油價走勢最為關鍵的一個因素。

轉載自《iMONEY智富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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