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精神分裂的小女孩

　　英國政壇有件趣事，理應更為強調性別平權的工黨，迄今尚未蘊育出一位女首相，本該較為「保守」的保守黨反而已經誕生了第三位。只不過，新誕生的每一位都仍舊是活在鐵娘子戴卓爾夫人的影子下。

卓慧思在角逐黨魁時以鐵娘子形象示人（互聯網）

 
　　當第二位女首相文翠珊於2016年7月搬進唐寧街10號之時，她矢言自己比之鐵娘子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還捱不過3年，她就在強硬脫歐派約翰遜等人的逼宮下搬出了唐寧街。雖說鐵娘子當年也受過逼宮之辱，但畢竟走得淡定從容；文翠珊步出10號大門時卻是梨花帶雨，高下立判。

戴卓爾夫人的影子

　　又過了3年，輪到約翰遜被攆出來，卓慧思搬進去。周一(5日)這天，當她贏得保守黨黨魁選舉時，洞悉倫敦金融城動向的《金融時報》為她寫了一段具有警示作用的報道:

　　「卓慧思應該好好享受未來48小時，這可能是她首相生涯中最美好的時光，因為想不出歷來有哪幾位首相，會在上任首天就面對這般此起彼伏的哀號。」

　　其他英國媒體則形容，卓慧思即將接手的英國，正處於1979年鐵娘子執政以來最糟糕的狀況。而我個人認為，當年論大格局，西方正在冷戰中走上風；論國內政治，鐵娘子是靠打贏一場大選而成為英國首位女揆；可當下，俄烏衝突打成僵局，歐洲正迎來戰後最寒冷的冬天，而卓慧思是循黨魁重選上台，並未經受大選的民意考驗，她面對的狀況其實更糟。

卓慧思曾坐到坦克車頂拍照，對外展示強硬形象（資料圖片）

 
　　論個人政治軌跡，鐵娘子出身保守黨小康家庭，自幼耳濡目染家人經營雜貨店的小本生意經，「量入為出」，也就是每做一件事先看成本的常識（common sense），得以貫穿她畢生的治國哲學。卓慧思的成長路卻複雜得多，雖然她現在以一名右翼強硬脫歐派的臉孔示人，但卻是出身於左派工黨知識分子家庭。

變化多端的政治臉孔

　　鐵娘子當選首相之時，卓慧思還不滿4歲。據報道，母親會帶著她參加反對鐵娘子的私有化政策活動。而1993年進入牛津大學讀哲學、政治和經濟學後，卓慧思開始偏離了父母的政治立場，加入了在工黨和保守黨之間，持中間路線的自民黨，她在此期間還是「廢除君主制」的高調支持者。然後，她又進一步倒向了右邊，在畢業後成為保守黨的一員。

　　卓慧思形容自己加入保守黨的決定是代表了「成熟」，但她的政治臉孔此後仍一直在改變。在留歐派首相卡梅倫和務實脫歐派首相文翠珊當政期間，她積極支持英國留在歐盟；而在脫歐大員約翰遜主持唐寧街後，她又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成為最支持英國脫離歐盟的其中一位大臣。

　　因此，當我們回到鐵娘子與卓慧思的比較之下，就會發覺戴卓爾夫人的政治成長道路是一條直線，而後者卻是彎彎曲曲的，使得外間很難從她的過去，來判斷她未來的治國軌跡。

鐵娘子在福島爆發戰爭前爭取列根總統支持（資料圖片）

 
一種政治風格的抄襲者

　　為角逐黨魁選舉，卓慧思在這段時間模仿鐵娘子的衣著，似乎並不掩飾她是一種政治風格的抄襲者。她在發表政綱及演講時，亦展示出一種寸步不讓的鐵娘子風範，包括:

　　一、針對俄羅斯，她宣稱按下核按鈕是一名英國首相的重要職責；二、中國會被她列為英國國安的「迫切威脅」（acute threat）；三、絕不故息蘇格蘭獨立運動；四、要回收英倫銀行的獨立地位以化解通脹；五、要在上任一周內提出解決英國能源危機的方案等等。

　　至於卓慧思會在哪些議題做出妥協，在她的政綱上卻仍是一片留白。但相信這張白紙很快就會被填滿，例如在英倫銀行的獨立地位問題上，保守黨經濟政策元老級人物、在馬卓安時代出任財爺的拉蒙特（Norman Lamont）開腔說，鐵娘子上台之初處理通脹問題時也動過英倫銀行的腦筋，但連她最後都放棄了。

黑色星期三會重演？

　　卓慧思把近期英國通脹飆升的問題歸咎於英倫銀行的後知後覺，因此要施加大型「外科手術」以確保央行更為配合唐寧街的決策。金融城經濟分析員們嚇倒一大片，因為在他們眼中看到的景象，並不是英鎊如美元般呼風喚雨，而更像是1992年9月16日「黑色星期三」（Black Wednesday當時保守黨政府因無力維持英鎊匯率下限而被迫退出ERM）的重演。

　　卓慧思穿著鐵娘子的外衣，卻沒有注意到前輩慎密的一面，例如在福島爆發戰爭前，她是如何爭取列根總統的支持；以及她在首訪北京討論香港前途問題時，親自為宴請中方官員安排菜單。

　　在俄烏爆發衝突前的最後外交斡旋時刻，卓慧思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見面時，卻把俄羅斯的羅斯托夫（Rostov）和沃羅涅日（Voronezh），當成了烏克蘭領土，義正詞嚴勒令俄軍立即撤離。拉夫羅夫在會後表示：「老實說，我感到失望，因為有啞巴與聾子對話的感覺。」

一位精神分裂的小女孩

英媒指第三位女首相只有48小時快樂時光（資料圖片）

　　卓慧思在處理歐洲的一場重大地緣政治危機時，犯下了地理認知的錯誤。當她再一次進入唐寧街十號，白廳的職業官僚和金融城的精英們難免會對她可能犯下任何新的認知錯誤揣揣不安。而她在競選中所有的強硬表態都在遭遇反噬：

　　俄羅斯永久中斷了北溪一號天然氣管道的輸氣；蘇格蘭首席部長史特金警告她，不要試圖在上台後阻止當地的獨立公投；英國兩艘航空母艦之一的威爾斯親王號在啟程赴美國時，因故障在英格蘭南部海岸拋錨，令英國海軍的遠洋投射能力再度受到質疑；更為尷尬的是，雖然英美關係空前緊密，但聯儲局加息卻正在令英鎊被拋售。

　　按照《金融時報》的說法，卓慧思當選後最快樂的時光，此時此刻已經過了一小半。當她坐在鐵娘子曾經坐過的位子上時，傳媒筆下「此起彼伏的哀號」亦即將傳來，或許公眾屆時會察覺，這位穿著鐵娘子外衣的英國新生代政治精英，可能更像一位「精神分裂的小女孩」。